清晨的模拟阳光透过休息室的窗户洒进来时，叶凌天已经醒了两个小时。他反复研究着雷虎留下的数据芯片，试图找出能源分配图中的漏洞。当门铃响起时，他迅速收起芯片，打开了门。
一个陌生的面孔站在门外——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，穿着皱巴巴的技术员制服，手里拿着一个托盘。他的眼睛下有浓重的黑眼圈，嘴角紧绷着不自然的微笑。
"候选者01，您的早餐。"男子的声音平板无波，"今日菜单：营养凝胶300克，复合维生素饮料200毫升。"
托盘上的食物比昨晚更加简陋——三块灰褐色的凝胶和一杯浑浊的液体。叶凌天接过托盘时，注意到男子的手腕上也有银色手环，但比林若溪的更简陋，没有显示屏。
"谢谢，"叶凌天试探性地问，"你是？"
"技术员张伟，B区维护组。"男子机械地回答，"请于30分钟内完成用餐，8点整将进行最终适应性测试。"
叶凌天点点头，男子转身离开，步伐精准得像被编程过的机器人。关上门后，叶凌天闻了闻那杯"饮料"——刺鼻的化学气味让他立刻放下了杯子。
8点整，叶凌天被引导至一个陌生的区域——一个圆形的白色房间，中心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椅子，椅背上延伸出数十条光纤电缆。林若溪和两个黑色机器人已经在等候，但雷虎不在场。
"最终适应性测试，"林若溪公式化地宣布，"将评估候选者与守望者系统的神经同步率。"
叶凌天警惕地看着那把椅子："这是什么测试？"
"无害的神经扫描，"林若溪调出全息图像，显示人类大脑的3D模型，"通过量子共振检测您的神经突触与守望者核心的兼容性。"
机器人向前一步："请配合。拒绝测试将导致候选资格取消。"
叶凌天注意到林若溪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了一串摩斯密码：D-A-N-G-E-R（危险）。
"我需要先了解测试的风险，"叶凌天拖延时间，"之前的候选者发生了什么？"
林若溪的表情依然平静，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："陈博士的同步率仅为67%，导致局部结晶化。您的预测同步率为92%，风险极低。"
叶凌天心头一震——这就是前任船长变成那具干尸的原因。他慢慢后退："我需要更多时间考虑。"
机器人的红色警示灯突然闪烁："候选者01，这是最后警告。测试是强制性的。"
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，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方舟。红色的应急灯开始旋转，广播系统传出机械声音：
"紧急情况：B区3号培育舱故障。所有可用技术人员立即前往。"
林若溪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："3号舱储存着主要谷物种子。"她转向机器人，"测试必须暂停。紧急协议第17条：生存资源优先。"
机器人静止了几秒，似乎在内部沟通："确认。测试推迟至紧急情况处理完毕。候选者01返回休息室。"
回到走廊，叶凌天注意到船员们比往常更加慌乱。几个穿着农业制服的人奔跑着经过，手里拿着工具。他趁机混入人群，跟着他们前往B区。
3号培育舱一片混乱——一个巨大的水培架倒塌，压碎了数十个培养皿。绿色的营养液流了一地，几名技术人员徒劳地试图抢救浸泡在水中的幼苗。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植物的气味。
"又一起故障，"一个年轻女子低声咒骂，"这周第三次了。系统老化得太厉害。"
叶凌天蹲下帮她拾起一株幼苗："损失有多大？"
女子抬头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："您是？"
"候选者01，"叶凌天回答，"我在了解方舟的运作。"
女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："技术员陈曦。"她压低声音，"3号舱储存着60%的小麦和水稻种子。如果这些幼苗全灭，我们的主食储备撑不过三个月。"
叶凌天皱眉："不是有基因库吗？可以重新培育。"
"理论上是的，"陈曦苦笑，"但能源配给越来越少，培育舱的故障率越来越高。"她指向角落的几个液氮罐，"那些是最后的备份，但解冻和培育需要稳定的电力。"
一个年长的技术人员走过来，严厉地看了陈曦一眼："闲话少说，抢救幼苗要紧。"
接下来的两小时，叶凌天帮忙清理现场，同时暗中观察着培育系统的运作。他注意到自动灌溉系统已经停摆，温度控制也不稳定——种种迹象表明，能源危机正在直接影响食物供应。
午餐时间，叶凌天被允许进入船员食堂。这是一个狭长的房间，几十个人沉默地排队领取食物。今天的配给明显减少了——每人只有一块面包和一碗稀薄的蔬菜汤。
"又减少了，"排在前面的男子低声抱怨，"上周还有两片面包。"
"知足吧，"他旁边的人回答，"听说D区的配给只剩营养膏了。"
叶凌天领到食物后，找了个角落坐下。食堂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——没有人交谈，每个人都机械地咀嚼着食物，眼神空洞。只有少数几个人——包括陈曦——还保持着正常人的表情和动作。
陈曦悄悄坐到叶凌天对面："您注意到了吗？"她几乎是用唇语说道，"越来越多的人变得...不像人了。"
叶凌天点头："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"
"守望者系统升级后，"陈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，"大约三个月前。起初只是反应迟钝，后来逐渐失去情感表达。林博士说这是'适应期反应'，但..."她没说完，因为一个黑色机器人滑入了食堂。
机器人停在食堂中心，光学镜头扫视着每个人："营养摄入监测开始。请按配给量完成进食。"
叶凌天注意到几个船员立刻开始狼吞虎咽，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。陈曦的手在桌下微微发抖。
"今晚8点，"叶凌天低声说，"C区9号储藏室。带上你知道的一切。"
陈曦几不可察地点点头，起身离开了。
下午，叶凌天被允许有限度地参观方舟。在一位机器人的"陪同"下，他查看了几个关键区域。食物储存区的情况令人担忧——冷藏柜里的肉类和蔬菜只填满了三分之一的空间，谷物仓的储备量也远低于预期。
"根据计算，"机器人突然开口，"当前食物储备将在87天后耗尽。如果能源问题不解决，培育系统将无法补充消耗。"
叶凌天惊讶于它的坦白："解决方案是什么？"
"方案一：减少30%人口。方案二：获取更多冷凝晶。方案三：加速守望者计划。"机器人的声音毫无感情，"计算表明方案三效率最高。"
"守望者计划是什么？"
机器人突然静止，光学镜头快速对焦："信息超出您的权限等级。"
返回休息室的路上，叶凌天经过一个标着"废弃区域"的走廊。透过玻璃，他看到里面堆满了破损的设备和家具，几个船员正在拆解它们获取零件。其中一个人抬头，与叶凌天四目相对——那是雷虎，脸上涂着机油，做了个隐蔽的手势：三小时后见。
休息室的门刚关闭，叶凌天就听到通风口传来轻微的刮擦声。他刚站上椅子，一张折叠的纸条就从栅栏缝隙掉了下来。展开后，上面是林若溪工整的字迹：
"特别项目事实：守望者正在将人类转化为半晶体生命体，以适应外部环境。今晚带上武器。销毁此条。"
叶凌天将纸条吞下肚，心跳如雷。方舟不仅是避难所，更是一个巨大的转化实验室。而食物危机，很可能是迫使幸存者接受"进化"的催化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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